仲秋时节,一场绵绵的秋雨过后,今天终于放晴了。清晨,我推开窗户,顷刻间就有一股熟悉而亲切的香甜气息扑鼻而来,我心头不由地一颤动,精神为之一爽。急切向外张望,哦,原来是窗前的几株桂树开花了。虽然每年都能闻到这股袅袅清香,每年都能看到它花团锦簇的样子,但还是每年都会充满惊喜,它的到来总是那么的诱人心怀,那么的引人遐想。
小时候,我就在外婆讲的吴刚伐桂的故事里知道了桂树,在母亲做的桂花汤圆里尝到了桂花的香甜,后来又在那首《八月桂花遍地开》的歌声里增长了对桂树的认识。以后在我生活和工作过的地方,也都经常闻到桂花浓郁的香味。特别是现在居住的小区里,种植了上百棵桂树,还有一条桂树道,历经十多个春秋的洗礼之后,这些桂树已长成端庄典雅、体态姣好、枝繁叶茂的景观大树。每到中秋前后,桂树开始渐次绽放,整个小区都弥漫着沁人心脾的桂花清香。每天早上,小区的男女老少们都喜欢聚集在桂花树下,在缕缕幽香中或翩翩起舞,或舞剑做操,或屏息闻香,彼此打招呼,都会欣喜地说:“桂花开了,好香啊!”院子里的孩子们也爱在桂花树下嬉戏打闹,不时有稚气的童声、清脆的笑声萦绕耳边。
早晨,空气清新。我迎着初升的朝阳寻香而来。伫立于窗前的桂花树旁,久久地凝神欣赏着。这些桂树枝干笔直,树冠呈球形,好像一朵朵巨大的蘑菇,经过秋雨洗礼后的叶子绿油油的,手牵手地呵护着满树繁花。那一朵朵米粒大小的桂花金*金*,每朵小花绽开四个小花瓣,花朵玲珑精致,彼此紧紧依偎,一簇连着一簇,密密麻麻,你推我挤,若隐若现,既热闹又朴实,温婉迷人。放眼望去,仿佛绿叶点缀着碎金,在朝霞映照下闪烁着金色的光芒,特别耀眼,特别美丽。微风吹拂,花叶摇曳,芳香四溢,让人心旷神怡。我深情地接捧着金风拂落的一朵朵小花,不由自主地放在鼻翼间默默地嗅,细细地品,任桂花香息在唇齿间,如流水般在胸间荡漾,嘴里喃喃地念着:“叶密千层绿,花开万点*”,“桂子月中落,天香云外飘”,“暗淡轻*体性柔,情疏迹远只留香”的诗句。
桂花属木犀科常绿乔木或灌木,枝叶密生,纹理如犀,又名“木犀”;因其清雅高洁,花香袭人,被称为“仙友”;通常生长在岩岭上,也叫“岩桂”;传说中桂树长在月宫仙境,又被称为“仙树”、“花中月老”;其花*如粟,故又有“金粟”之名,开花时浓香致远,因此还有“九里香”的美称。屈原在《九歌》里最早吟唱桂花:“援北斗兮酌桂浆,辛夷车兮结桂旗”;《山海经》中有:“招摇之山,其上多桂”的记载;汉代东方朔的《七谏》中,也有“登峦山而远望兮,好桂树之冬荣”的描写。宋代诗人杨万里的《咏桂》更是直接了当地道出了桂花的由来:“不是人间种,移从月中来。广寒香一点,吹得满山开。”天上的桂花香飘落,吹开了凡间的桂花,香彻四野,天上人间香气弥漫,沐浴在这样的桂树香风中,怎能不让人欢喜,不让人沉醉。
桂树亭亭玉立,桂花清雅高洁。目前常见的品种有金桂、银桂、丹桂和四季桂等。金桂叶大而长,花*香浓;银桂叶小略圆,花白清丽;丹桂叶厚而密,满树红霞;四季桂叶大肥厚,虽花色乳白而味淡,但四季花香不绝。由于“桂”与“贵”谐音,桂树被人们赋予了许多崇高美好的意象。古时人们用桂花来赞誉科举及第者,称登科为“折桂”或“蟾宫折桂”。元代文人郑德辉有诗云:“寒窗书剑十年苦,指望蟾宫折桂枝”。在科举时代,桂花象征文人的荣誉。所以,自古以来,桂花就深受人们的推崇,大家竞相栽种桂树。宋代诗人张镃在宅边广种桂树,并作诗道:“吾亦爱吾庐,第一桂多种”;宋代名相李纲喜爱桂花,亲手在书房边植桂与明志,并题书名为“桂斋”。鲁迅先生故宅的院落中因种着两株茂盛的金桂,阴蔽了半个院落,得名为“桂花名堂”,据说,先生童年时,常常坐在桂树下,听他祖母讲故事。我曾去过以桂花闻名的广西桂林,印象最深的就是满街的桂花树,当时正值花开的季节,漫步街头,真是处处桂花绽放,处处桂香馥郁。在我生活的这个小城,人们也有着很深的桂花情结,只要有院落的地方,哪怕院落再小,也会栽上一棵两棵桂花树,公园里、庭院中、马路边、街道旁,只要有公共绿地,总是少不了桂花树的身影。
桂花是人们喜爱的十大名花之一,其可人之处,不在形,不在色,唯在香。古人曾说,“凡花之香者,或清雅或浓郁,二者不可兼得”。可唯独桂香,既清芬飘逸,又浓郁致远。它不但熏香了我们的生活,也熏香了历代文人墨客的诗篇。诗人们在咏桂中,往往多从“香”字上落笔。《吕氏春秋》称赞桂花为“物为美者,招摇之桂”;唐代李商隐吟道:“昨夜西池凉露满,桂花吹断月中香,”给人感觉桂香已远飘云外。宋代韩驹在咏桂花的诗中写道:“月中有客曾分种,世上无花敢斗香”,给予桂花极高的评价。而宋代诗人洪适更是对桂花的香气做了形象传神的描述:“风流直欲占秋光,叶底深藏粟蕊*。共道幽香闻十里,绝知芳誉亘千乡。”桂花因此也被人们称为“十里香”。我尤其喜欢辛弃疾的那首《清平乐》:“大都一点宫*,人间直凭芬芳。怕是秋天风露,染教世界都香,”该词将桂花小、*、香的特征都写出来了,描绘得美轮美奂,诗人以“染教世界都香”来赞美桂花,从中也表达了他“兼善天下”的宏愿,意境优美,给人以无尽的想象空间。桂花凭借自己的芳香,当之无愧地成了秋天的花神。
桂花,不仅“独占三秋压众芳”,还是一种食药兼优的名贵花卉。以桂花加工的食品五花八门,香飘南北,如桂花糕、桂花糖、桂花月饼、桂花汤圆等,不一而足。桂花酿酒,“香随绿酒入金杯”,香甜醇厚,苏东坡对此曾大为赞叹:“以桂酒方授吾,酿成而玉色,香味超然,非人间物也。”“桂花点茶,香生一室”,常喝桂花茶还可以养颜美容,暖胃健脾、安心宁神。中医认为,桂花性温、味辛、无*,其入药能温胃散寒,润肺止咳,化痰散瘀,平肝益肾。现代医学研究表明,桂花富含锌,能促进儿童身体发育和骨骼构成,对提高人体免疫力也有一定作用。
我痴痴地驻足桂花树下,竟舍不得挪步。一阵风吹来,细碎的*花轻轻飘落,落于发间,落于草上,落于道旁,落于人们心间。那一抹浮动的幽香四处飘散,芳香着整个世界。“一枝淡贮书窗下,人与花心各自香”。庭院里有一树桂花,就会有一个美妙的秋天,就会让人觉得平凡的日子也有丰盈的情韵,也有浪漫的诗意,也有幸福的滋味。